俄罗斯。圣彼得堡。窗户外,是湛蓝的涅瓦河和那艘著名的“阿芙乐尔”巡洋舰。每个清晨黄昏,都会从舰上传来嘹亮的小号。那是久违的清冽之声。

300 年后,这个帝都中曾经交错而过的光荣与梦想,浪漫与才情,阴冷与血腥,都已随涅瓦河水奔流赴海,只有跨越河水的300多座桥梁和杂色斑驳的古旧建筑物,在重彩铄金的废墟之上,借助行者的文字残片幻变出艳影重重。

夜幕下的华美布景

游船沿着涅瓦河航行。此时正是黄昏,河水还没有开始结冰,却已经显出异样的凝重。座座桥拖着夕阳的影子,在我们的头顶上缓缓掠过,风是冷的,西伯利亚的那种冷。

我紧了紧衣领,那座巨大的桥就在这个时刻猝不及防地闯入我眯缝着的视线,和传说中一模一样,桥身有着极其优美的弧线。一个年轻女孩子双手倚着栏杆伫立在桥上,凝视着河水,桥上很静。从她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长焦镜头里,到最后缩为一个遥远的小点,始终没有一辆汽车从桥上驶过。好几只鸥鸟在桥头翩飞,其中一只展翅的瞬间,被我定格下来。关于圣彼得堡的第一个镜头。

皇宫大桥被夕阳的余晖镀上一层暗金的粉尘。在沙俄时代,每年元月六日在桥墩旁能欣赏到涅瓦河的洗礼庆典。桥上北望,涅瓦河在此舒展得最开阔,四座河神的雕像簇拥着长滩上的灯塔,与河对岸彼得保罗教堂高耸入云的尖顶遥遥相对。

我倚在皇宫大桥的栏杆上,离那女孩子不远的地方,点了一根烟,在渐渐暗下去的天色里努力辨别这座著名教堂流光溢彩的本来面目。我揣想中的圣彼得堡,它原本是金的红的,颓败得很热闹。眼前的它,一抹无法言喻的厚重凝结在青灰调子里,只有鲜花般娇嫩的金发女孩子,是深色布景里惟一的一笔绚烂。

我喜欢这个城市有那么多美丽的女子,多过喜欢他们的男孩。女孩子才是金光灿烂的彼得保罗教堂,而男人像它脚下的彼得保罗要塞,那么平静而缄默,仿佛只是龙套。夜幕下的12 月党人广场上行人稀疏,空气中飘来浓郁的烤面包香,我忽然那么深切地感触到肃穆历史氛围下真实的圣彼得堡,街上行色匆匆的人群里,有诗人和科学家的后裔。

谁还记得曾被禁锢在教堂那些黑暗的小窗户背后的名字呢,历史印记只给这个城市带来了永恒的传说意味,和数不尽的古老

掌故,人们依旧用热情洋溢的声音吟诗,街上白发苍苍的老绅士,他们为你开门的姿势是传承的优雅。

这个城市的日落时间很长,路过一座又一座的桥,整个城市在水光中显得亦真亦幻。我想起法国美女苏菲·玛索来这里拍片时,曾将它形容为“华丽的历史布景”。的确,恢宏、博大而精美的圣彼得堡时常会让人产生幻觉,迷失在历史与现实的交叠之中。

从玛琳卡到涅瓦大街

到了圣彼得堡,去玛琳卡剧院看场芭蕾,曾经是青春时代奢侈的梦想。

我站在二楼的玻璃柜前,长久地凝视里面那双静静摆放的芭蕾舞鞋,衬着傍晚稀薄的蓝光,我与芭蕾舞鞋一起袒露在雪亮的大厅吊灯下。这样苍茫的时刻胸中忽然暖意顿生,勾起许多对芭蕾往事的追忆。
    我曾在喀山教堂遇到一位跳芭蕾的女孩,她在教堂的广场前,忘情独舞,她叫玛琳娜,5岁起学芭蕾,至今已有10 年。为了让更多人了解她,她的师长出资请来当地电视台的编导,为她拍摄专题片。在无声的背景下,玛琳娜曼妙如一个音乐的精灵,在凝重古朴的廊柱间无数次轻盈地腾跃。

玛琳卡的那种奢华是很俄罗斯的,金碧辉煌不在话下,和中国建筑的庄重不同,它是一种霸道的君主之气,在每个细节上都显得隆重。雄性的,有种侵略的美感。我和邻座美国来的老教授聊起世界有名的水城,从威尼斯,阿姆斯特丹,一直到斯德哥尔摩和圣彼得堡。我发现圣彼得堡对全世界女人的吸引力如此一致,对古老和辉煌抱着一份浪漫信念的女人们,不惜在冬季来临之前为它飞越半个地球。

这是普希金长诗里的圣彼得堡,它的繁华虽已风流云散,但那个精致、华美和奢靡的时代却烙印在了城市的血液里。普希金、陀斯妥耶夫斯基、果戈理、阿赫马托娃、屠格涅夫、叶赛宁、乌兰诺娃、柴可夫斯基、萧斯塔科维奇、斯特拉文斯基、列宾、巴甫洛夫……,写就这个让全世界沉醉的长名单,圣彼得堡只用了短短的300 年。

下雪时圣彼得堡会是什么模样呢?我低声问老教授。她没有答我,舞台上奥杰塔正为和王子相聚而苦苦追寻。舞姿是典型俄罗斯式的,严谨、精湛、一丝不苟,每个动作都可以定格为一幅完美的剧照。

“Where are you going next stop?”老教授从舞蹈中醒过来,转身问我,却发现我已经不在位置上了。

走在涅瓦大街上,谁告诉我俄罗斯女人要排队买丝袜?这里分明云集了世界上各大品牌的旗舰店。年轻男女毫无例外地身材健美,而且打扮得非常时髦,与老城浑然两种风貌。圣彼得堡的年轻人好像格外喜欢出来闲逛,但川流的人群并没有使这里显得喧哗嘈杂,并没有小贩沿街兜售,像古董一般的老店街边俯拾皆是,一间间开得古雅端庄。

全世界都知道俄罗斯并不产咖啡,而我现在,却正执著地向它的一个咖啡馆走去。

谁在文学咖啡馆歌唱果戈里在他的作品里称赞说,“没有比涅瓦大街更绝妙的地方了”。涅瓦大街的妙,多半与它的文学亲缘分不开。在涅瓦大街和莫伊卡运河相交的地方有一个文学咖啡馆,据说普希金经常在这里写作。1837 年2 月的一个早晨,他从这里出发去决斗,3 天之后,一颗满怀爱与忧愁的心脏停止了跳动。不管他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愿意为爱去死的男人,却因此赚到了全世界女人的同情票。

怀着朝圣的心情,一个阴郁的下午我走进文学咖啡馆,因为约了女朋友画家贝拉在这里见面。她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人,住在市中心一所老房子里,穿锦缎衣服在屋子里画她那些全部是黑白的作品。她的画都是关于女人自身的美丽,身体,或者一部分器官。她的画男人不喜欢,却受到很多女人追捧。约好和她一起来的莎拉娜是圣彼得堡鼎鼎有名的“皮草女王”,我曾经感言,什么都不做,仅仅坐在她那间堆满皮草的会客厅里看她的作品,就是全世界女人可以想像的最奢华的体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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